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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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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囁嚅道:“並不是的,我不過是想與姊姊你在一起……”

她這模樣倒讓九知想起從前尚在宗族的時候。

九知於術法之上的天分極高,乃小輩中的翹楚,曾一度被族中長老驚為天人。太過出色不止會招來艷羨,與之俱來的還有嫉恨,孤立都已經不算什麽了,有時就連她喝的水都會被旁人下咒,就為見著她狼狽的那一刻。

更糟糕的是宗族內都知道九知是個沒爹的狐貍,孩童們大多都口無忌言,下學後並行著幾人就攔住她,打架他們不是九知的對手,但九知向來訥言,敵不過他們三言兩語的諷刺。

他們是算準了,宗族學堂裏是有規矩的,若是尋釁鬥毆,那是會長老點名批評並趕出宗族學堂的。眼見著九知蘊著火向他們撲來,這些同窗們都閉上了眼睛準備明日鼻青臉腫地去學堂告狀,人證物證俱在,看這盡出風頭的怪胎還怎麽繼續得意。

他們準備迎接狂風暴雨的心情是欣喜的。

但半路殺了個聲音出來,尖尖脆脆的,像是才折斷的嫩枝:“不許你們這樣說我姊姊!”

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氣鼓鼓地將手插在腰間,瞪著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同窗,道:“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的阿爹都不是你們阿爹嗎?”

她這句話說得繞口,但卻把那些尋釁的人給誘住了,其中一人立即反駁道:“你胡說!你阿爹才不是你阿爹!”

白玉向來口齒伶俐:“我阿爹自然也不是我阿爹,整個青丘所有人的阿爹都不是自己的阿爹!”

這話誆得同窗們一楞一楞地,白玉神色肅然就差有三千霞光加身:“這要從很早很早以前說起了……”

於是白玉編了個青丘內所有小狐貍都是從石頭裏面蹦出來的青丘秘聞,唬得在場的小孩兒們抹著眼淚回去問自己阿爹阿娘,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從石頭裏面蹦出來的小狐貍了。

唬走了那群為非作歹的同窗後,白玉笑瞇瞇地轉過頭去,卻發現九知早已走出老遠。

她愕然追了上去,拉住了九知的袖子,脆生生地喊:“九知姊姊!”

憑良心講,九知當時與她僅僅在族內吃年夜飯時遠遠見過她一眼,她阿娘縱使美貌,卻內斂得很,尤其在生下她之後更是郁郁寡歡,連闔族相聚的年夜飯都不願露面。九知畢竟年少,孩童心性總是喜歡熱鬧的,卯足了勇氣只想去瞧一瞧。

狐族的年夜飯擺在大露天裏,個個都是生著皮毛的,自然不畏寒。宴席延綿九百九十九桌,歡聲笑語傳入耳,讓躲在樹後遠遠觀看的九知有些黯然。

無論在外狐族的名聲是怎樣,實際是極為忠貞且看重名分的一族,九知的阿娘不明不白的生下了她,多少都會遭受族人白眼的。

親戚她約莫都是認得的,坐在第二百八十七桌,那被眾星捧月般圍著的就是自己那個叫白玉的小表妹,也許是狐貍眼睛都尖,那雪白玉致的小表妹隔著老遠都能瞧見樹後的她,還似乎對她擠出了一個笑,驚得九知藏回了樹後去。

心底酸苦的滋味是叫做嫉妒,九知也知道這一點,她的自尊比尋常人都要強上許多,是以在這個時候見著她更是不願意理她。

可白玉卻沒臉沒皮地纏了上來,硬拉著她的手:“九知姊姊,你為甚麽不理白玉呀?”

九知被她拖著手不動,尋思著是不是該將這個自來熟打暈,卻又聽她說道:“白玉剛剛替九知姊姊解了圍,九知姊姊該感謝白玉的呀!”

感謝,九知轉過頭去看她,有些不可思議:“我並沒有讓你來替我解圍,方才若不是你,我早打得他們不識自己爹娘了。”

她滿臉寫著礙事,白玉卻一本正經地對她道:“非也非也,姊姊你若是打了他們,那會被逐出學堂的。有些事情不是非要用拳頭去解決的,你瞧,白玉方才三言兩語就將他們打發了,不也是很好麽,還省了力氣,也不會被夫子罵。”

九知疑惑地看著她:“我被逐出學堂,與你又有什麽幹系?”

白玉笑得天真爛漫:“那樣我就瞧不見九知姊姊你了呀!”

真是自來熟,九知自知說不過她,也不再與她糾纏,掉頭就走,她腳程極快,白玉追不上她,就被甩在了後面,可是隔了老遠都能聽到那脆脆嫩嫩的聲音在喊:九知姊姊。

次日九知握著從路旁折來的竹枝走入學堂時候,正巧見了氣得面色鐵青的白玉阿娘和滿臉倔強的白玉。

長老拈著胡子在同白玉阿娘講:“今晨好些個族人領著自家孩子來告訴我,白玉編了個甚麽青丘秘聞,說青丘的族人都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任族人隨意領養,要是覺著養得不順心就用無根水一澆,立馬又會變成石頭,嚇得這些孩子澡都不願意再洗了……”

說著長老嘆息了一聲:“白玉本是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編這樣的秘聞出來,我族最講究的便是誠實,白玉這樣讓我很為難啊。”

白玉阿娘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然後壓低了聲音對白玉呵斥道:“說!你究竟是為甚麽要同那個九知走在一起?告訴過你多少回了,她阿娘是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別教她帶壞了你!”

九知本來向前的腳步停了下來,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放在手裏掂了掂,正準備朝白玉阿娘的腦袋扔過去的時候,突然聽到白玉大聲喊道:“我不許你這樣講九知姊姊!”

準備扔石頭的手頓住,九知莫名地看向那個義正言辭的小表妹,聽她說道:“阿娘你知道什麽是廉恥麽!就這樣講別人不知廉恥,九知姊姊她阿娘不是阿爹的姊姊麽,她若是不知廉恥,那我們又是不是也算是不知廉恥了?”

白玉阿娘被氣得臉色發黑,就要去拎白玉的耳朵:“你胡說八道些什甚麽!”

白玉靈活地躲過了她阿娘,繼續說道:“那並非是九知姊姊和姨母的錯,不該是不識面的姨父的錯麽?若是當初阿爹不要阿娘和白玉了,那阿娘和白玉也算是不知廉恥了麽?”

白玉阿娘一怔,隨即勃然大怒:“老娘今天非要好好收拾一下你這崽子!渾說些甚麽,看老娘打斷你的腿。”

白玉撒腿就跑,她阿娘在後面追著,只有九知還捏著手裏的那一塊石頭,覺得這回選的石頭怎麽就那樣沈,壓得她喘不過氣。

後來白玉在下學後將九知拉住,九知對她的態度就要溫和了一些,但也只是溫和了一些而已:“你是不是閑得沒事做?”

“嗯?”白玉歪了歪頭,“九知姊姊為什麽這樣說啊?”

九知被她的模樣噎住,憋了片刻後才道道:“那你是缺心眼嗎?”

天真可愛的白玉想了想:“並沒有呀。”說著拉起九知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笑嘻嘻地道:“白玉心眼在這兒呢,都沒缺!缺的話會凹下去的,九知姊姊看,白玉的是鼓起來的哦!”

不得不說白玉發育得挺好,九知的手一按上去便是綿軟,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馬平川,九知覺得備受打擊,抽回手轉身就要走。

白玉小跑到她面前攔住她,揚起可愛的小臉來:“九知姊姊,白玉想要和你在一起!”

一聲驚雷響,九知被轟地有些懵,不太確定的問道:“你說甚麽?”

白玉笑起來嘴角有一對笑渦,格外招人喜愛:“白玉看過許多戲文典籍,都說若是喜歡一個人,便就要與她在一起,白玉喜歡九知姊姊,所以想要和九知姊姊在一起。”

九知不知甚麽是喜歡,卻又繃著面子不願意問,但若喜歡便是要與對方在一起的話,九知確定自己並不喜歡白玉。

她如實對白玉這樣說了,哪知話語才落,那原本笑盈盈的小表妹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這不行哪,九知最怕見著別人哭,從前她和別人打架的時候都是把別人打哭了她就收手,不是變態,是她確確然一聽到哭聲就會心軟。

就像她半夜裏起來,時常都會聽到從阿娘房間傳來的啜泣,她知道,是因為傷心才會哭。

她不想惹別人傷心。

白玉這一哭九知就慌了:“你哭甚麽,有話便好好說!”

她越說不哭白玉越哭得厲害,歇斯底裏掏心撓肺,斷斷續續地說:“壞人……九知姊姊……你……你是壞人……”

不喜歡她便是壞人了麽,九知也很困惑,她以為要犯下窮兇極惡的罪過引來天雷的才能叫做壞人,白玉哭得蹲了下來,她也蹲:“我又不是魔君長離,怎麽能算作是壞人呢?”

九知讀過八荒史,當時覺得最罪大惡極的便是狄山以北的魔君長離了。

白玉哭得一張臉通紅:“我不管……你不同白玉玩,你……你……你就是壞人……嗚嗚嗚……”

將白玉話裏的邏輯思索了半天,九知猶豫道:“是不是我同你玩,你便可以不哭了?”

白玉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點頭。

九知嘆了口氣:“好罷,我……”

她那一聲好字才出口,眼前一團白胖胖的東西便湊了過來,帶著水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她震驚地捂著臉看著白玉,那小表妹笑得狡黠:“九知姊姊你最好了!”

時隔多年,九知反應過來自己當時是被誆了。

但白玉這招十分管用,就像她現下這般,九知見她這樣的神情便猶豫起來,朝良看出九知的猶豫,對她說道:“你若是想帶上她,那便帶吧,左右她無處可去,若是放她一人再在八荒間行走,料想你也會擔心。”

他將她的心思都摸了個透徹,九知悶了一會兒,才轉過頭去對白玉說道:“我們現下要去岐山,若你願意的話,便同我們一起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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